昨晚在株洲神农大剧院观看了该剧的演出。这是我所期盼的,此前的演出都错过了。在京时也听到歌剧界朋友们对此剧的好评。昨亲眼一看,方知言之不虚,果然不错。
这是一台传承红色基因的好戏。所标出的“英·雄”,正是剧中男女主人公缪伯英与何孟雄的名字。这一对“天作之合”的英雄夫妻都是革命先烈,也是我党早期的领导人(缪伯英更是我党笫一位女党员)。在他们牺牲七八十年后,还有人记起他们,为他们写戏立传,在歌剧舞台上塑造他们的英雄形象,为他们的献身精神讴歌,这是十分难能可贵的。尤其是很多年来,总有一股“歪曲历史、否定革命、避谈斗爭” 的邪风与浊流在腐蚀着整个社会的灵魂、在颠复社会主义的主流意识形态、在消解共产主义的崇高信仰,株洲的歌剧同道们推出这样一台“不忘初心”、歌颂先烈的戏,尤其是令我十分感动与敬佩的。这不是一台普通的戏,更不是一台符合某些人鼓吹的所谓“观赏性”胃口的戏。这是一曲“英雄的恋歌”,是一座先烈的丰碑,是教育年青一代继承革命传统的活教材,同时也是思想性与艺术性较为完美结合的佳作。整场演出感人至深、催人泪下。当戏的尾声,天幕映出缪伯英与何孟雄两位烈士的照片与生平时,当看到他们牺牲后两个年幼的孩子也丢失了、至今都没找到下落时,我的眼睛也湿润了……
听有关方面介绍,该剧的几轮演出,无论在株洲或在北京,也无论是包场或售票,观众面有北京校园的大学生,也有本地的男女老少,不仅场场满座、气氛热烈,而且没发现有中途退场的。这就证明了该剧的吸引力与感染力。据说该剧从首演至今,不仅没有赔钱还有盈馀,情况好时每场甚至有三四十万元的收入。湖南是一片红色基因宝藏深厚的“风水宝地”,从各级领导到普通观众对革命先烈如此崇敬、对红色题材的革命民族歌剧如此“情有独钟”,真令我不禁要为之喝采!这种演出状况,在当今的歌剧界乃至全国戏剧界,不说绝无仅有也是十分罕见的。
其原因何在?艺术欣赏能否维持其生命力靠行政命令是不行的,根本上还得靠艺术作品本身。戏尤其如此,戏不好观众可以不买票,买了票也可能中途退场。有时台下的观众比台上的演员还要少,这类令演出者尴尬的场面也时有所闻。
在我看来,《英·雄》的成功首先应归功于有才华的编剧张林枝提供了一个富有新意与诗意的好本子。她用这样的四幕戏完成该剧的结构:一幕——初恋·俚歌;二幕——热恋·酒歌;三幕——苦恋·离歌;四幕——生死恋·长歌。光从这简单的幕序,就可看出剧作者构思的别出心裁、投入情感的浓烈与诗意表达的深切。该文本的最出色之处是其文学性強,唱词的品位高。凡是读过她这剧本的,无不赞赏其出众的文字功底,唱词写得太美了!无论是民歌风、古体诗词或自由诗体,均写得情词并茂、文釆飞扬,真称得上是“绝妙好辞”。戏还没排出,剧中的有些唱词已开始在朋友圈传开了。我曾在文化部艺术司召集的该剧初稿的研讨会上说,该剧唱词的文学性品格使它有接近“经典”的可能。这话并非是对女性作者偏爱的浮夸。自古至今,凡能传世的经典作品没有一部不是具有很高的文学性的。京剧虽因其大众化而取代了昆曲,然而就其文学品位而言,则难以与《西廂记》《牡丹亭》《桃花扇》《长生殿》等相抗衡,因而也难以在文学史上留下它的位置,一般的文学史罕有记載京剧剧本及其作者的(在京剧史这类专史上留下痕迹则另当别论。)可以毫不夸张地,在去年入选文化部民族歌剧扶持工程的九部戏中,《英·雄》的文学性(唱词之美与诗意之浓)是最好的。初稿的缺点是过于拘泥于史实而导致背景人物太多(从李大钊、邓中夏到左联五烈士等均出场)。不过这一缺点此次演出都改掉了,背景人物也一个不剩全删了,删得很干净。戏的容量更加适中,剧情也流暢多了。
除了本子,还有音乐。杜鸣是著名歌剧作曲家刘振球的学生,也是近年来蜚声音乐界的歌剧与舞剧均擅长的优秀青年作曲家。他的长处是曲子旋律性强、动听也动情(我坚信,凡是没有旋律感的作曲者是写不好歌剧的。)他虽年轻却非新手,已在多部作品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有驾驭大型歌剧的能力。写民族歌剧,所谓旋律性其要素首先是民族性,不能写成“洋腔洋调”(或如民族歌剧前辈、歌剧《白毛女》与《小二黑结婚》作曲马可同志生前所说的,音乐技法上可以学习西洋的,但音乐语言必须是民族的。) 昨晚的演出,幕一拉开,便是一曲民歌风很浓的女声独唱:
要上高山那就莫怕风,
要下大海呀就莫怕龙。
好花不怕霜雪打,
霜雪越打花越红……
湖南风味、乡土气息扑面而来,令全场观众迸息谛听,为之陶醉……。除了民歌元素,湖南地方戏曲的元素在男女主人公的主要唱段中起到了更为重要的作用,加强了音乐的戏剧性。有观者希望该剧能有一两首传唱的歌留下来,特别是有一首主题歌,像《白毛女》的“北风吹”、“小二黑”的“清泠泠的水,蓝莹莹的天”、“洪湖水,浪打浪”、《江姐》的“红梅赞”等民族歌剧的经典唱段,能广为传唱。显然,达到这种足以传世的要求,该剧音乐尚有距离。即使作为一头一尾反复歌唱的这首民歌风很浓的曲子,恐怕还难以承担起如“洪湖水”“红梅赞”这类经典主题歌的重任。
因此,仅就文本(本子与曲子)而言,都还不是完美的,都还有不断修磨雕琢的空间。还有行家认为,该剧仍难以避免九部歌剧新作共有的通病:抒情性大于戏剧性,戏略显不足。有些戏的转换銜接也还显得突兀。交待不清楚也会影响观众入戏。这有本子的问题,也有表导演二度创作的疏漏。本文主要谈一度创作的文本,关于二度创作的得失,不能深作探讨了。如要说,也只有简单的一句话,这也是九部新作共同的缺陷:舞台都太实,堆得太多,缺少写意性,尤其缺少诗意。像《英·雄》这样诗化的“诗剧”,诗意是最重要的。
无论如何,我对该剧的前景是看好的。整个主创团队——编剧、作曲与总导演黄定山都是湖南人,真可谓是“龙兴之地,风云际会” 。“唯楚有材,於斯为盛” ,岳麓书院大门上这幅楹联让“生于斯长于斯”的湖南人骄傲了一千多年,至今仍激励着他们:不干便罢、要干就要拿出最好的来。“美不美,故乡水;亲不亲,故乡人” 。哪一位生活在湖南的人不眷念这一片洒满烈士鲜血的土地?哪一位漂流在外的湘楚赤子不抱有为这一片乡土奉献心血的献身精神?响鼓不用重捶,骏马何须扬鞭?在这些有才华有担当的优秀湖南人面前,再多说一句都会成为多馀的了。
然而,最后我还想再说一句——相信不会是多余的话——湖南特别是株洲这块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曾被誉为“歌剧绿洲”的地方,应再接再励,写出你们新的民族歌剧的“红色三部曲”。一个多世纪以来,为了救国救民、复兴中华,湖南产生了多少革命先烈啊,有多少像缪伯英与何孟雄一样感天动地的英雄夫妻啊!——毛泽东与杨开慧、蔡和森与向警予……
我欣赏了你们红色英雄系列的笫一部,更期待着你们的笫二部、第三部……